推進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幾點建議
——關于生態產品價值實現典型模式的調研報告
發表時間：2023-12-08
來源：《中國生態文明》雜志2023年第3-4期合刊
作者：于緒文 曹春玲 華立鳴 范東旺
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是一項涉及生態、資源、經濟、金融、法律和政策的系統工程，其基礎理論、關鍵技術、體制機制和政策保障等方面有很多重大問題，需要不斷深入研究推進。我們近期赴山東、山西、江西、湖南等地開展了調研，以期發現一些可復制可推廣的生態產品價值實現典型模式，助力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機制的建立健全。
我國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模式
的探索取得初步進展
近年來，各地深入學習貫徹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牢固樹立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理念，積極探索生態產品價值實現路徑。很多地方發揮黨委領導、政府主導作用，在制度設計、服務保障等方面統籌規劃開展試點；一大批企業通過提供生態修復、有機產品、生態旅游等服務和產品，不斷提升生態產品供給能力；科研院所和生態文明領域的社會組織也積極參與研究和促進工作，通過多學科融合，深入研究解決生態產品價值實現過程中面臨的基礎理論、體制機制和政策保障等方面的重大問題，對地方實踐給予了積極的指導和幫助。
（一）目標任務已經得到明確并不斷強化
我國首次提出“生態產品”概念，是在2010年發布的《全國主體功能區規劃》中。文件指出必須把提供生態產品作為發展的重要內容，把增強生態產品生產能力作為國土空間開發的重要任務。黨的十八大報告提出要“增強生態產品生產能力”。黨的十九大報告進一步明確了“提供更多優質生態產品以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優美生態環境需要”的任務。2017年，中共中央、國務院在《關于完善主體功能區戰略和制度的若干意見》中對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任務作了進一步細化，提出科學評估生態產品價值、培育生態產品交易市場、創新綠色金融工具、吸引社會資本發展綠色生態經濟等幾個方面的任務。2018年，習近平總書記在深入推動長江經濟帶發展座談會上的講話中提出，要積極探索推廣綠水青山轉化為金山銀山的路徑，選擇具備條件的地區開展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機制試點，探索政府主導、企業和社會各界參與、市場化運作、可持續的生態產品價值實現路徑。黨的二十大報告明確提出“建立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機制，完善生態保護補償制度”。我國開展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目標任務已經非常明確，并一步步得到強化。
（二）各地區各類主體積極開展探索和實踐
從本次調研走訪及座談交流來看，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模式的探索實踐已經得到社會各領域各類主體的積極參與。山東省五蓮縣、山西省孝義市、湖南省隆回縣的做法是由地方黨委、政府牽頭，通過治理污染、修復生態推動傳統產業綠色低碳轉型，再結合自身經濟社會發展水平和生態產品屬性要求，創新生態產品價值實現路徑。其他幾個案例是以企業為主體實施的，有國有企業也有民營企業，主要通過綠色低碳技術研發、工藝改造、長期治理投入等方式，提高生產效率、節約資源能源，最終實現經濟、生態和社會多重效益。此次調研也發現，地方生態文明社會組織和科研院所也在積極開展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課題研究等工作。
（三）生態良好地區的發展優勢得到顯現
生態良好地區利用優質生態資源吸引投資，將生態環境優勢轉化為生態經濟優勢，形成了地方踐行“兩山”理念的成功典范。
山東省五蓮縣創新體旅融合模式，充分利用豐富的生態旅游資源和獨特的人文歷史底蘊，把旅游融入賽事，以賽事宣傳旅游，走“體育+旅游”“運動+文化”“民俗+旅游”的多產業融合發展路子。2022年全縣累計接待游客808.2萬人次，實現旅游總收入48.5億元，同比分別增長9.8%、10%。同時，牢固樹立“發展是政績，保護好綠水青山也是政績”的理念，推動“招商引資”向“招商選資”轉變。在招商引資過程中，當地始終堅守環保底線、生態紅線，拒絕有環保風險的大項目，最大限度地保護生態。2022年招引推進項目84個，總投資374億元，到位資金41億元，均是近年來新高。
湖南省隆回縣創造了小沙江礦區“淘汰落后產業+生態修復優先+產業結構綠色轉型融合+生態文明共建共治共享”的“隆回模式”，探索形成了少數民族地區摘掉“污染帽”、捧回“特色牌”、發展全域生態旅游、鋪就致富路的長效綠色發展機制，成為生態環境綜合整治、特色產業蓬勃發展、文旅發展態勢強勁的典型案例，實現了經濟效益、社會效益、生態效益的有機統一，贏得了上級部門的高度認可。
當前我國生態產品價值實現
面臨的問題和挑戰
黨的十八大以來，生態產品價值實現取得了積極的進展，發展的“含綠量”和生態的“含金量”都在逐步提升，但仍然存在一些短板或問題。
（一）對生態產品的理解還處于初級階段
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是指將生態系統中所蘊含的潛在價值通過市場的方式轉化為現實價值，從而推動綠水青山向金山銀山的轉化。通過調研發現，“良好的生態環境是實現優質生態產品供給的源泉”已經成為共識，社會各界的生態保護意識大幅提升，但是社會各界對生態產品的認識尚處于初級階段。2010年發布的《全國主體功能區規劃》中將生態產品定義為維系生態安全、保障生態調節功能、提供良好人居環境的自然要素，其中主要包括清新的空氣、潔凈的水源、清潔的土壤和宜人的氣候等產品。據此，國內學者對生態產品的分類和特點進行了多角度、多層次的研究，但由于生態產品具有多樣化的屬性和豐富的價值類型，生態產品的范疇在學術界尚未形成共識，基層實踐者的認識更是含混不清。比如，從調研的企業案例來看，他們都認為自己在進行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探索并取得一定進展，但是部分案例未必能得到學界的普遍認同。
（二）對生態產品價值的認識還不夠充分
隨著我國大力推進生態文明建設，社會公眾的生態環保意識不斷增強，越來越多的人認識到生態環境保護和生態產品的重要性。但是，生態產品由于其公共物品或準公共物品屬性，市場化程度往往不高，社會資本缺乏參與的積極性，生態產品中所蘊含的經濟價值和社會價值往往被低估。在對生態產品的價值進行評估和核算時，也往往容易忽視或者沒有足夠重視我國多年來開展生態環境保護和治理而凝結在其中的必要勞動的價值。在實踐探索中，很多地方不知道如何將經濟價值轉化出來，甚至有的地方認為增加生態產品供給就要犧牲經濟發展。
（三）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市場化機制還未建立
生態產品價值實現問題，本質上是“兩山”轉化的路徑問題。要實現“兩山”的轉化，必須依靠政府和市場“兩只手”。一方面，政府要發揮主導作用，通過制度安排和政策導向，建立健全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體制機制；另一方面，要充分發揮市場在生態產品這一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通過構建市場交易體系等途徑，增加優質生態產品供給并實現價值。然而，在目前的實踐中，更多的是以政府為主導的財政轉移支付、政府購買、生態補償等方式，在市場交易體系上，僅有排污權、碳排放權等少數熱門“生態權”進入交易市場，而清新的空氣、潔凈的水、宜人的氣候、生物多樣性等被公認的生態產品還未能列入交易市場。我們認為，產生這一狀況的根本原因還是我國尚未建立起適應市場交易的生態資源產權制度以及能夠充分反映市場供求和資源稀缺程度的資源有償使用制度等。
（四）對生態產品的價值量化還缺乏廣泛認同的核算方法
科學評估和核算生態產品價值是推動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重要基礎工作之一。由于生態產品的公共屬性，我國經濟發展的生態成本在過去一段時間內長期被忽略，生態產品價值實現還缺乏合理的依據和標準。比如，一些研究和核算方法基于狹義的生態產品定義，將生態產品僅僅理解為自然生態系統供給的生態物質產品、調節服務和文化服務等，忽視了生態保護與治理中凝結的人類勞動的價值，未能體現環境保護工作與經濟社會發展的關系。
關于推進生態產品價值實現
的幾點建議
（一）加強宣傳推廣和教育培訓，在全社會推動確立提供生產生態產品也是發展經濟的理念
各部門各地區要認真學習、深刻領會、牢固樹立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理念，并將其自覺運用于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探索實踐。要充分發揮各類平臺作用，通過多種形式加強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的宣傳教育，不斷創新發展觀念、凝聚共識，引導各級領導干部、企業、社會組織和公眾提供生態產品也是發展經濟的理念，形成全社會支持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良好氛圍。
（二）以健全品牌、認證等服務體系為支撐，完善市場化的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方式
規范生態產品品牌建設，完善綠色產品標準認證標識體系，加強生態產品品牌的培育和宣傳，為生態產品價值轉化提供支撐。認證機制雖然不是直接意義上的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方式，但是公眾以超出一般產品的價格購買和消費經過權威認證的生態產品，實際上是購買了附加在這些產品上的生態價值，是對生產這類產品所付出的保護生態環境的額外成本進行的間接補償。為此，應高度重視綠色認證機制作用，尤其是生態產品標準、認證、標識體系和政府綠色采購體系建設工作，有意識地將其作為實現生態產品價值的政策手段加以廣泛應用。
（三）廣泛征集案例、發現總結實踐經驗，引導各領域開展創新示范
當前，各地區各領域都在積極開展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模式的深入探索，客觀上積累了不少好的經驗。因此，政府各部門都可以結合自身職能開展案例征集和總結推廣工作，各級發改部門可從機制建設方面展開試點示范，自然資源部門可以從依托自然資源價值發掘的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模式開展調查研究和經驗推廣，生態環境部門可以從基于生態環境保護與治理助推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角度遴選和推廣生態產品價值實現典型案例。
（四）鼓勵和推動因地制宜突出特色，探索區域差異化的實現模式
我國國土遼闊，區域經濟發展不平衡，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模式與各地區經濟社會發展水平、自然資源稟賦、生態環境狀況、市場環境等密切相關，每一個地區都有各自不同的現實特征，在選擇生態產品實現模式上應當充分發揮自身優勢，盡量避免發展劣勢，努力將生態優勢轉化為發展優勢，統籌協調發展與保護的關系，探索和實踐“綠水青山” 通往“金山銀山”的差異化路徑。結合近些年我國生態產品價值實現試點及實踐探索，應鼓勵各地因地制宜、聚焦重點，探索差異化的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特色模式。
（本文為中國生態文明研究與促進會黨支部的調研報告）